捕风人

半年前摸出来的文……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不过还是等着以后再改吧_(:з」∠)_
→救救拖延症晚期拖延入骨的孩子(´⌒`。)

以下正文

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我拎着衣箱照常去赶火车,等到车厢停靠的时候就快步跑下来。这之后我通常会找一辆车把我送回家,但是这次特地来早了几个小时,所以我还有很多时间。

我沿着步道一路慢慢的游逛,这一段从镇子里到乡下的路无疑是我记忆里十分深刻的部分。因为我早先是和父母住在镇里,只是后来我得了病,一两年也不见好,就被送到了沿海的乡下,和祖父母一块生活。当年经行的路途正是这条。这也算我第一次出远门,于是一路上的见闻倒也印象清楚。

于是我在乡下大约过了十年时光,沿海的地方气候很好,一年四季都很温润,但是有无休止的狂烈的风。大家基本上都以放牧为生,我身体弱,不大帮的上忙,就干脆被打发到四处去玩闹。

我这次回来差不多开春,草地缺乏日照显得蔫蔫的;风却特别大,隐约和记忆中那次把我掀翻的狂风几分相似。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我是有所奇遇的。

——我见到了传说里的捕风人:有阳光一样金黄的长发,以及和乡下歌谣里唱的一般,会让人想起风里的精灵的绿眼睛;狂烈的风到了这儿,转瞬间就会乖顺下来,被收进一个不起眼的口袋里。

年幼的我于是被迷住了,久久挪不开眼睛。一直到后来我去附近的教会学校上学,回去的路上要是出了太阳,我就总会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上一会儿,直到眼睛有些发花才赶紧低下头回家。

但是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见过捕风人;加上我的病也渐渐好起来,爸妈就把我接回了镇上读书,日子忙忙的过,这段记忆也慢慢消匿了。

我儿时的时候其实是近乎于孤僻的。那是一种由病弱生发出的自卑感;我很少去参与活动,大多在一旁默默看着,积累久了,我近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对外的交流能力。然而等我认识安,和她一点点熟悉了,这些心情却好像清晨里山间的雾气,被风拨弄着散开了,让阳光倾泄下来。

阳光刚巧从云层里挤了个空当透出来,金色的光芒让我想起安阳光碎片一般的长发,行走之间葱茏的绿就与她的眸色无差——和那时我见过的其他任何人相比,安是那样出众:极端漂亮而又富有才华,自从她进入学校里的辩论队,他们就被她的能力折服,把她作为首席簇拥着。但安本人与她在辩论台上完全不同,常常一副生人勿近闲人勿扰的态度,拒绝和别的人过多来往,却唯独对这个不起眼的我几分亲近。

我那时住的镇子名叫“风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唯一名声在外的是比起镇名狂暴的多的大风——可以轻易把成年人掀翻在地的那种。

相应的,学校里头就常有大风假放。在放假前还是会照常有社团活动。而安在这时往往会把辩论队里的事务往我这里一推,自己跑出去不知道做些什么;等她回来,风也差不多停了,我也战战兢兢着把日常工作主持完了,就只好收拾东西各自回家。次数一多我便有些想同她提醒几句,但一想到她面对别的人时,绿眼睛里全然的冷淡和漠视,那种不似人类一般,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野兽般冰冷的眼神实在让我心生畏怯。所幸目前还没什么人表达过不满。

我万万没想到,我这一点点变化的心思竟然是给安捕捉到了:我从未向任何人多谈起自己周末会回乡下的习惯,可是她却在一个刮着大风的下午出现在我家门口,用她所特有的不容置疑、全然忽视他人态度的语调开口说:

“跟我来。”

然后她不由分说就拉着我向外跑:我发现她看着瘦弱,脚力却极其惊人,跑动时长发仅随身体起伏微微翻动,似乎不受风一丝的侵扰;一路上她在强悍如斯的狂风里行动自如,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等我和她跑到一片有些眼熟的平地时,我已经累的几分瘫软,她却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两手环在身前,竟露出个戏谑意味的笑容在旁打量着我。然而等我呼吸渐渐平复,她的表情却冷下来,把脸转到一边,语调平静却一针见血:

“你对我的行动有所不满吧。”

“觉得我很不负责,不是吗?”

她淡淡的说着冰冷的话,这时候她的眼睛里有不寻常的冷光在跳动。与此同时,她身上渐渐弥漫出一种特殊的冷漠,这让我打心底里害怕,只能勉强站在原地,全力克制住心里慢慢生发出的颤抖。

却是这个时候,平原这样不易聚风的地方突然有难以言喻的风,从四面八方朝我挤压过来;我感觉几乎都要窒息了,但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安——那一声叹息。

然后我亲历了一生都不会忘却的事情。

安向我走来,脸上的神情由冷漠转为无法形容的虔诚和专注。她伸出手来将我一下子抱在怀里,我身边的风压立时就锐减为无。然后她开口,发出的竟是风声一般的低叱,好像传说里对自然发号施令的女神。

而随着她声调的抑扬顿挫,那差点把我挤碎的风竟然渐渐收歇了往我身旁一处涌过来,乖顺得仿佛是不堪母亲训斥的孩童;我越过安的肩膀看草地,它们都停住了摇晃,一切都平静下来。

我又半抬起头看安,除了她眼睛里有光芒正在消退以外,她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等我站好,这才看见她手腕上带着的那个瘪口袋现在鼓鼓的,还不时摇晃几下。这时候我才渐渐反应过来,却由于太过震惊以至于支吾着说不出话。

反倒是她先开口了,只不过这次的语气很柔和,淡漠的神情让人觉得一切与她无关。

“……很奇异吧?多大的风见了我都会绕过去。”

“因为我是个捕风人。

“是风最不想见到的存在。”

后来究竟是怎么回来的我也不大记得了,只知道从那以后,我和安的关系就真正密切起来。安要是出去捕风往往会带上我,而辩论队里的事务她也开始主动分担一些不让我那么难做。升了年级以后功课开始加难,于是她会在邀我捕风以后到我家里帮我的课业。我也渐渐习惯了她总有的几分漫不经心的解题态度。时间也一格一格转过去。

期末考试后我取得了出乎意料的好成绩,父母出于对我的奖励就给我安排了一次去大城市的旅行。我心里也因为这次出远门的机会而高兴的很,急急忙忙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安,可她却因此第一回变了脸色,近乎惊慌和无助的喊着让我别去的话。我当时也是真的被她吓了一跳,感觉莫名其妙的同时又凭空多了一分担忧,然而这些情绪都在我尽兴而归时彻底消散了,因为一路上我都平安无事,还因此多了很多见闻。

可看见我笑着回来,安的脸色反而莫名的更加难看起来。刚开学的那几天,她连对我都是极端沉默,本来就因为冷漠而不合群的她现在就连原本鲜明的存在感也变得低微起来。

反而是以前从不被人注意的我,经由这大城市里的匆匆一瞥猛然成长起来。心里对在大学读书的极端向往让我卯足了劲一心想往外头考,于是就常往老师那边跑,来回了几次竟然把心里多年的畏怯消磨的七七八八。再加上后来安常常在班里缺席,辩论队里头虽然她还是首席,实际上却已经是由我真正管事。

于是我的生活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每天都几乎耗尽心力。但是我还是忍不住会去想安,上课时如果老师在讲活跃气氛的笑话,我就会短暂的放空自己去看一眼窗户边上——那是安过去坐的位置,有阳光进来的时候会正好打在她身上,显出非常柔和的光圈。

后来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城市里的学校。走的那天我看了看周围簇拥着我的人——都是以前我从不敢奢望与之相处的那些人,如今他们都围着我说着祝愿的话。他们走了之后我又想起安,我很希望她能来,哪怕只是来了就走,也好比现在这样,完全断了音信。这让我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我从学校回家,路过那片平地。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儿时被狂风刮倒在地,又被捕风人救起的自己。冥冥之中有指引一般,我抬起了头,就看到远远的有个人影站在多年前的那个地方。金色的长发,绿眼睛漂亮的让人疑心是风中的妖精。

那是安。我可以看的到她对我笑。但是就是觉得她离我很远,远到这里的她仿佛只是海市蜃楼。

然后她跟我摆了摆手,风一下子招摇起来,但是这一次没有把我挤碎的感觉;不知怎的,我觉得那呜呜的风声听着仿佛是谁在哭。这些风从我的身旁快速掠过,将安托了起来;安坐在没有形状的风上,无声的笑了一下,嘴动了动,然后那风就开始不断的往云端扶摇而去,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后记

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最喜欢往图书馆里跑,现在哪怕是工作了,得空还常常会来看一看。

这次在书架上发现一本很奇异的书,讲的是一些边缘地方的传说故事。我翻了翻目录,发现竟然有我居住的风城的文段,就赶紧找出来查看。

“风城,边陲小镇,多大风。传说过去此地实为风之精灵居住地,精灵能驯服大风,庇佑当地人生产。

“然而过度开发使精灵与人类交恶,精灵对牧民展开报复,默许狂风肆意妄为。人类不甘心被精灵牵制,就诱骗其中的王者与人类结合,将驭风的能力掌握在人手中。被欺骗的精灵王和人类的孩子就是后来的捕风人。……

“捕风人大多长相俊美,金发绿眼,身形修长。他们受到风与精灵的诅咒,不会长大,不会老去;而且从出生起就只能在风城一带活动,一旦离开风城,他们就会立刻失去生命力枯萎死亡。故而在宗教时期,因其天赋遭到迫害的捕风人大多因此死于非命。剩余的一小部分则进化出洞察人心之恶的能力。他们面前,最轻微的恶意都无处可逃。……

“捕风人唯一的救赎,就在于得到真正的爱。如果得到了一份纯粹的爱,他们就可以借着大风重新飞升成为风的精灵;而如果没有,便只能在风城流浪。”

突然就不大想看下去,我把书合上放回架子上,心里只觉得有些发闷,钝钝的疼。我按照自己写的书单把要看的书找齐了,给图书管理员时却发现是以前的同学。他笑着跟我聊往昔的简单日子,我点着头,随口附和间不自觉带出了安。

然而对方只用疑惑的神情打量我,犹豫几秒开口问道:

“抱歉,可是你说的那个安……是谁啊?”

我想我的神情里一定全是吃惊和不知所措。急急忙忙跟对方说明一番,却换来了更深的茫然:

“你在胡说些什么玩笑话啊?我们当时的辩论队里,首席不一直是你吗?”

我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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